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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注意我?
请合上吧。

江湖事(原创)

瞎写写的,给 @花间一壶酒 。

卡了好久终于写完了……完全没有感情线的玩意,第一人称放飞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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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曾经开过一个客栈。

说是曾经,主要是因为这客栈后来关门了。理由比较多样,年久失修还入不敷出,总的来说就是活该,凡是有人和我打听过前因后果,最后都得真心实意说上一句该倒。我曾经抗议过我们之间情谊何至于如此浅薄,后来也见怪不怪,反正我来这的时候赤手空拳,一穷二白,到最后不过又回到了起点。等我在夕阳下回眺那间客栈,萦绕在心头的也就剩了一个疑问:这破客栈怎么还撑了那么久。

不过后来我上路的时候再想想,估计是敢在这地开客栈的就我一个,服务再差也架不住生意垄断。

 

2.

 

这家客栈开在了兵荒马乱杀人报仇之处。

兵荒马乱不是真的兵荒马乱,杀人报仇却是真的杀人报仇。这么说你可能没什么概念,简单来说,就是那些个话本上正派大侠爱被人寻仇,成天让杯子盘子桌子飞的地方。

艺术来源于生活,更何况还美化了不少生活。有人说江湖人就是天天打架,我平心而论,觉得这话说得偏颇,很有些蓄意抹黑的意味。天天打架尚且不至于,大侠也得吃饭睡觉,如果换成三天打一架这类话法严谨得多,毕竟在这开客栈那么久,天天都得碰到一两遭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事。缘由倒是不少,寻仇是一类,惩恶扬善又是一类,最不紧不慢的大概当属前辈赐教。反正大到隔世之仇,小到招式感悟,动不动就能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放马过来。

所以说在这开客栈是个很要求心理素质的活,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杯盘飞过头顶的时候面色如常,面带笑容招呼一声客官您的菜。我曾经招过几个伙计,高矮胖瘦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后来都没了。前三个是撑了四五天就被飞来飞去的刀枪吓跑的,后两个有天晚上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我不是什么大善人,然而连自己伙计都保不住这事实诚还是让我消沉了很一会。从那之后我也懒得再去招募什么新人,最后留我店里的就一个嘴巴严实腿利落的店小二,还有条时常会来我店里蹭剩饭的土狗。

后来这客栈倒了人散了,我也无从知晓他们的下落。不过这两在我这磨炼了一身的保命功夫,我想就算跑去了别的地,也总归是能活下来的。要说我对此没什么怨言也不现实,临别时我唏嘘了一肚子世道无常还没来得及细说,谁知道那个小二一言不发只顾点头,一转头跑得比我还快。

难怪到现在我都没看见过有哪个小姑娘会跟他羞羞涩涩地小手碰小手。

 

3.

 

坦诚来说,我刚来这地方的时候,确实想过一番宏图伟志。

我会选这地方当然不是为了找死,除去地价低廉,这里人流密集,看上去很有潜藏的商机。在这里开一家客栈,就算屋顶被掀翻了我还能支个篷,哪怕一人买点酸梅汤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我曾经还想过要不要再买点跌打药酒出售,不过等我再算算那点微薄利润,觉得为此冒着赔上一条小命的风险实在不值得,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事实证明我当时的顾虑果然没错,听说近几年因为没治回来而丢掉性命的江湖郎中数又添了新高,真应了那句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我没卖成跌打药,但客栈的收入也没因此多红火。这儿人多,不爱结钱的也多。不知道是谁带的风气,以前的大侠没事爱拿银子砸人,现在的大侠爱报人名。也可能是这年头的大侠比较注重飘逸,觉得兜里揣着一把沉甸甸的银子飞来飞去实在不美观,于是动不动甩出一句记在谁谁谁的名下,搞得最后几个星期下来,我簿子上记的人名能排着队开一场武林大会。

记的名字多了,要钱也跟着任重而道远起来。我是相信这些大侠的信誉,只是不大相信我自己的路费。那些名字从南到北都有,足迹布满大江南北,更何况那些记账的大侠绝大部分还没坐到结账时就得飞去和人打架,很多时候就光秃秃丢了个名字,名字一个比一个如雷贯耳,行迹更一个比一个飘忽不定。我要真挨个讨完,回头大概还能写一部讨债苦旅,专门记叙讨债路上的大好风光。要不是我当年读书没读好,这几年下来全还给了先生,那部书写出来指不定也能火上一把,稿费说不准都能顶我在这开几年的客栈。

只可惜我没墨水去写文,更没那个耐心挨家挨户找名字。那本账簿上乱七八糟的帐太多,每次翻看都让人烦不胜烦,于是后来冬天,我一火柴把这本子当柴火点了,于是从此神清气爽,终于落得个清净。

 

4.

 

在那些赊账的当中,我记到现在的就是个姑娘,倒不是说她赊得有多大气,只是在我开客栈的这些年,赊完账隔天还能过来再赊一次,她还是数头一个。

赊我帐的人很多,活到现在的却不多,更何况是活着还能每天跟你说结账先赊着的。我曾经和她说过赊我帐的人也有不少,她说喔,我说后来他们都死了,她接着说喔。于是就有一段时间我想过要不要在她的酒坛子上贴封条,撕开来底下写再赊一次,省的她每天都得到柜台前和我套近乎,左拉右扯话题只为了赊上一笔。不过鉴于这姑娘扯的话题也挺有趣,而我店里那个伙计实在嘴严实到一个月下来都不说几句话,于是我也就跟她一块东拉西扯,权当多个人聊天解闷。

那姑娘背上背了把宝剑,从外表看上去不大符合名字中的宝,朴实简洁的像隔壁铁匠学徒买二赠一的练手货,她也没说过这剑的名字或是来历,如果说外面最近流行的是拿着古董打架还得赛着金碧辉煌,那这把大概就是古董刚挖出来的样子,顶多擦了擦泥点吹吹灰。我曾经想过这把剑押了能卖多少钱,只是最后还是没敢真提。我看过这剑出鞘的样子,剑锋如雪,削铁如泥,是把宝剑,拿来削我估计也是一样的快,我觉得我人生还能再活好几个年头,断不至于为了这事送死。

 

5.

 

我第一次遇见这姑娘的日子不错,正值黄昏,如血残阳挂在屋头。我那时正在柜台前写还没烧的账本,空闲听两耳隔壁桌不知道几手的江湖往事,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姑娘向我走来,外面澄黄的光芒全打她身上,光线、气氛都配的恰到好处,我那时满脑子只剩了一句话,就是这人出场怎么这么会装。

可能是一个人大佬到了一定程度,周身都带着点玄学的气场。即便是后来她赊账时再怎么不要脸,第一次见面那个印象给我还是实在深刻,当然也可能是她当时的气场和后来说的话实在太反差,让我不由得对初见的错觉记忆犹新,总之这画面时不时还会在我的回忆中出现,让我扼腕叹息一把好好的姑娘,怎么好的不学净天天赊账。

这姑娘有个了不得的过去,这点我一直深信不疑。前面我说过怕她一毛拿剑削我,这话其实也不准确。她拿不了剑削个无奇的客栈老板,这点我还是有把握,自古正派都有个不对路人出手的包袱,即便那个正派仿佛失去了梦想,她对来跟我收保护费的小混混都没下死手,更何况对我。只不过他们不拿剑削路人是一回事,路人怕他们又是另一回事,反正江湖太远,生活太近,刀光剑影飞起来,围观路人也分不清谁正谁邪。

江湖上不缺反派,自然不缺为了邪道前仆后继的正派大侠。我一开始还想过要不要从那些客人的只言片语贩来的二手消息里对号入座,猜猜看她是哪个曾经的大侠,后来我发现大侠这事物实在更新换代得太快,想从那些话里捞出个曾经的人名实在无异大海捞针,也就放弃了这事。只是在后来的几天,我在客栈外面听到有人跟她谈话,字里行间里能凑出个拯救武林的故事。

果然是江湖上不缺的故事。

这事她没和我提过,我也就当从未听到过,她不乐意提,我也不打算当个不识趣的人,这倒是和怕被她拿剑削无关,总归会和我这么久如一日搭话的人很少,而我还想找个人打发时间。

 

6.

 

其实要说她从来都没提到自己过去也不妥当。她酒量酒品都不行,还偏生爱喝酒,后来跟我熟了更不掩饰,即使我掺她酒里的水一次比一次多,喝醉的次数也依旧在稳步上升,就宛如京城里的房价般只涨不跌。

她第一次喝醉的时候对着酒桌傻笑,乍一看还挺像中了邪,等我过去还不肯撒手酒碗,嚷着再来一口快陪我喝,我心想我要是心怀点什么不轨,你这样就不是再来一口的问题了,这是得再来一条命。

本着帮她拾着大侠包袱的心态,我还是抢了她的酒碗。她消停了没一会,又换了一个方式来闹,傻笑着和我说我跟你讲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个大佬。我说着是是是,你是个很厉害的大佬,没事就爱来一家穷客栈赊账。她自顾自在那乐,又抱着酒坛子,不甚清醒地和我说,当大侠有什么好的,我不想当大侠。她说的语气醉醺醺的又认真,接着又絮絮叨叨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我跟着在旁搭腔,中心思想就是世界很大你还年轻,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早点还钱。这场醉酒谈心最后以她一头栽酒桌上不省人事为终,我看她半天叹了口气,觉得以后很有必要贴张醉酒之后概不负责的字条,省的喝醉了,还得我这个老板帮她扛回房。

这事过后她对我的态度就隐隐有些不同,我和她闲扯的话题也从抱怨客栈的事有意无意变成了以前见过的新奇事,她听的挺认真,至少看上去挺认真。

毕竟就像我说的,世界还大,她还年轻,欠了我一屁股债,说那些话实在不大合适。

 

7.

 

后来我也忘了多久,这人跑来和我道别。平心而论我是有点意外,毕竟讨债这事自古以来都是偷偷摸摸的干活,声张的不要,像她这样跑路还不忘告诉债主我要跑路的人实属少见。不过她看上去也不像逃债,因为她竟然跑来结账,从兜里东摸西摸似乎摸了所有的银子铜板,问我这样够不够。我说她这样很像下一刻就要去送死,她冲我笑笑,说反正以后能不能活下来也不一定。

她说的轻描淡写,我看那些钱却没法子轻描淡写。于是我看了会又把东西推回去,和人说好好收着,等回来了一块结。她这回似乎有些认真了,问我是不是打算让她死都不瞑目。我说是啊,正好让你有个念想,做鬼也不能安心,顺便给我收点利滚利。她说那好啊,我做鬼了再回来找你。我说可别,我怕鬼。

其实我很想一拍桌子大喊让你收着就收着,别跟我唧唧歪歪废话那么多,给你钱还不高兴怎的。只是我最终没拍出来,我在这开了太久的客栈,当年那点心气劲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这种举动太激烈,有些不大适合我。我看她,问她难不成我开客栈到现在你真以为我是为了赚钱?

她语塞。这客栈地偏人还杂,口角斗殴多如牛毛,如果说一开始我是为了挣钱,那点念头开了一个星期就被消磨的什么都不剩。她没说话,隔了一会又恢复平时赊账的语气,和我说那你不如再借我一点,这样我记忆更深刻。

这回我拍案而起。

 

8.

 

隔天她就真走了。生活不是话本,当然编不出什么主人公临别诉真情,当下携手共奔江湖的故事,更何况一般大侠私奔的都是门当户对,而我就是一开客栈的。那姑娘跑路了,我还得继续开我的客栈。也就是趴着柜台拨算盘时有时会想起来,这算盘还是她送给我的,说是帮我用来记账。

其实我一向喜欢的是拿簿子扇风,只是她赊账太多,在上面记得东一笔西一笔,我每次算账都算的心烦,有一天干脆就烧了眼不见为净。后来她送了一把算盘,于是我就退而求次,拿算盘拨个响听着玩。

她走的挥一挥衣袖,只带走满身债务。等她的利息差不多从南方的雪球滚成了北方的雪人,她也给我来了第一封信,信纸很昂贵,看的我格外肉疼,买信纸回信时更加肉疼,内容也格外长,记述了一路的见闻和风土人情,末的问我我的客栈如何。我想了想给她回信,鼓励她再接再厉,写出一本逃债苦旅,早点出书拿稿费还钱,并在最后解答了她的疑问,说这客栈还行,撑到她还钱应该不成问题。

可能是我措辞有了什么问题,给了她什么别的方面的暗示,从那之后她写信愈发频繁,我回信的信纸都由专门买的高档信纸变成了她信纸背面的边角料。同时信的内容也愈发长起来,路线记载详尽地能画一张地图,定位详细得都能让人上门讨债。

所以我觉得我后来怀疑我客栈开不下去一半的锅是她的这个想法十分合理,因为给她买信纸回信对我而言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

于是等到最后我的客栈关门的时候,人去兽散,我站在客栈前追忆往昔。这客栈本来早就得关门,我觉得关了没事做得开着才一直撑到了现在,等哪天我突然不想开了,客栈关门也就关门的很理所应当。我孤家寡人杵在那思考许久,觉得自己反正接下来也没事干,不如去找那个一半的罪魁祸首算算账。话本里是没说过大侠能和路人共宿双飞,不过我是去讨债,又怎么不可以了。

 

9.

 

我收到了她最后一封信,也给她回了最后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说,古城镇东街猫耳巷口第三个小摊前的大佬,麻烦你回个头,你的债主在你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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